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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5月，芝加哥依旧暖和不起来。联合中心正东，4号门外，迈克尔·乔丹在冷风中骄傲地飞翔。
当然，那只是一座雕像、一个梦幻，而真正的乔丹本人，此刻正给他的夏洛特山猫队督战，不可能出现在芝加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这里的话题。乔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被人提起；乔丹的辉煌，一遍又一遍映入人们眼帘；媒体工作室里，有乔丹夺冠时《芝加哥论坛报》和《芝加哥太阳时报》的头版；更衣室的外墙上，则有以乔丹为首的“公牛传奇人物”的比赛照片。
谁都清楚，那些早已是陈年往事，可谁又能切断乔丹与这座城市、这支球队的联系呢？当另一个23号在这片场地上为所欲为，而他竟是这里的敌人，芝加哥人忍不住打出标语：“We have already witnessed。(我们已经见证过。)”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
公牛对骑士的第三场，联合中心顶层媒体席，两名芝加哥本地记者一边观战一边品头论足，其中一位是个年轻的黑人，他惊呼勒布朗·詹姆斯 真是“unstoppable(不可阻挡)”，另一位50来岁的白人老者，则把一串熟悉的名字倒腾来倒腾去：“迈克尔、斯科蒂(皮蓬)、丹尼斯·罗德曼、托尼·库科奇、罗恩·哈珀……”
我坐在他们身旁，听着他们高谈阔论，瞅准时机问了句：“公牛更衣室里面，以前乔丹用过的衣柜，现在是谁在用？”
“没有谁，”白人老者简直是在抢答，“自从迈克尔退役以来，就没人用那个衣柜。”
“哪一个是他以前用过的？”我又问。
“你从门口进去，在你右手边，最靠近浴室的那一个。”
赛后，等球员们走得差不多了，我才回到公牛更衣室里确认，却发现进门右手边最靠近浴室的衣柜上，贴着克里斯·理查德的名牌。理查德是公牛队的内线龙套，2007年的第二轮新秀，常规赛尚且没有多少出场机会，季后赛更是把板凳坐穿，这样的人怎么配使用乔丹的衣柜？再说，白人老者不是告诉我，没人在用这个衣柜吗？
这时，公牛队的媒体公关主管蒂姆·哈拉姆，正坐在更衣室当中的一把椅子上休息，我走过去问蒂姆：“请问哪一个是乔丹以前用过的衣柜？”蒂姆拿手一指，“那个！”没错，的确是贴着理查德名牌的那个。“我们在用，我们在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蒂姆补充了一句。
在NBA的更衣室里，洗澡和躲避记者最方便的位置，往往属于当家球星，这是一种默契。可公牛队没有把“上风上水”的衣柜留给德里克·罗斯或乔基姆·诺阿，而是将理查德安插在那儿，恐怕还是出于对乔丹的尊重。往衣柜里看看，理查德并未像其他球员那样挂满衣物，只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四双鞋，也难怪那白人老者会说，自乔丹之后就没人占用过那个衣柜。
只不过，尊重归尊重，乔丹的名字不可能一直贴在那衣柜上，永远不摘下来。在联合中心，真正一直挂着的，是那些冠军旗帜和退役号码。站在球场或看台上，一抬头，就能见到公牛历史辉煌成就的证物：六面总冠军大旗，连同13面东部冠军和赛区冠军的小旗，排成一排；其侧面，有属于菲尔·杰克逊的教练旗，还有属于杰里·克劳斯的总经理旗；冠军旗后方远处，则挂着杰里·斯隆的4号，鲍勃·拉夫的10号，斯科蒂·皮蓬的33号，当然还有——乔丹的23号。
天上挂着白色的23号，地上却跑着深色的23号，那另一个23号也是MVP，但他此刻正是公牛队的生死敌人，在这样的背景下，联合中心其实不是个怀旧的好地方。说起来，乔丹在这儿也只打了三年半而已，当初把老的芝加哥体育馆拆了，盖起新的联合中心，乔丹就很不喜欢，他曾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联合中心的“恶意”，觉得这里一点都不亲切，甚至不如其他城市的客场球馆。
从芝加哥市中心出发，在联合车站坐上火车，一路向西北行进，停靠过十余站之后，在一个名叫迪尔费尔德的小镇下车，便可以找到公牛队的训练馆贝托中心。说“小镇”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迪尔费尔德就是个“Village”，也就是村庄，往洋气了翻译，也不过是北京三里屯那样的“屯”，无论如何算不上城镇。如果事先不知情，你一定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偏远宁静的地方，竟藏着公牛队真正的大本营。
是的，相比和黑鹰队(芝加哥的冰球队)分享的联合中心，贝托中心才更像是公牛队自己的地盘，当年的乔丹、皮蓬、菲尔·杰克逊，现在的罗斯、诺阿、德尔·尼格罗，都挤在这不起眼的小地方训练。这里，珍藏了太多他们的私密故事。
一本名为《牛角上的血滴》的传记，就曾记录下这样一个发生在贝托中心的故事——
那是1997-98赛季，公牛王朝最后一年，当时球队替补斯科特·布雷尔(后来曾到中国CBA陕西队打球，在中国被称为伯勒尔)几乎天天挨乔丹骂，一怒之下向乔丹宣战，要跟乔丹单挑，谁先进7个球谁就赢。两人先打成6比6，布雷尔有机会赢，但他要执行最后一击时，坐在场边观战的哈珀说他走步了，于是球回到乔丹手里，乔丹扣篮获胜，转身走人。
布雷尔不服，几天之后要求重赛，这次乔丹轻松获胜。布雷尔还是不依不饶，乔丹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就是想要赢我，以后等你孩子长大了，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曾经打败过迈克尔·乔丹。那我呢？我怎么跟我的孩子们说？我打败了斯科特·布雷尔？哇，好了不起哦！他们会以为我有病。”
故事的结局是，布雷尔终于明白，乔丹整天盯着他，不肯放过他，是想让他尽快地融入球队，为夺冠出力，而他后来也果然成为公牛替补席上的可靠得分手，皆大欢喜。
如今的贝托中心，或许再没有这样的故事，因为公牛队再也没有乔丹。诺阿是现在队里的活宝，最近他和新秀塔吉·吉布森的单挑项目是罚球线跳投，因为这在对骑士的季后赛中能用上，但很显然，诺阿与吉布森，谁都成不了乔丹。
走进贝托中心，第一个过道的两面墙上，各有大堆照片，一边是球队历年的全家福，另一边则是现役球员的造型照。再往前走，正面写着两句话，上一句是“一个新时代开始了”，下一句是“尊重旧传统”，这似乎是在提醒每一位访客：我们尊重自己的历史，但请你不要只想着我们的历史，因为我们要开辟新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