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最后一天,悲伤的消息传来:
因连续工作、过度劳累,中国医学科学院病原生物学研究所(以下简称病原所)研究员赵振东教授倒在了出差途中,最终抢救无效,于9月17日在北京不幸逝世,享年54岁。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赵振东教授任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科研攻关组疫苗研发专班技术组组长,被誉为“新冠疫苗守护者”。此前,他刚刚结束武汉新冠灭活疫苗生产车间生物安全联合检查。
在11月30日举办的赵振东同志事迹报告会上,他的同事、“战友”,他的亲友、学生,喃喃徘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院校长王辰院士说:是一个真实的人,少了许多世俗的考量,多了很多真实的直白。对赵振东教授最好的纪念,就是读懂他的精神,致敬他不平凡的人格。
宽严相济行于足下
去世前,赵振东已在疫苗研发一线连续作战200多天。
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作为国家联防联控机制科研攻关组疫苗研发专班技术组组长,53岁的赵振东与时间赛跑,夜以继日地坚守疫苗研发一线,连续作战200多天。
9月16日,他从长沙参加完学术会议返京后,倒在了首都机场T3航站楼,次日凌晨不幸离世。
疫情防控期间,他亲赴国药中生等公司调研,评估新冠疫苗生产车间风险,提出风险点及防范建议。不仅如此,他还完成了国药北京公司、武汉公司以及科兴公司的生物安全联合评估。
据报道,就在去世前两天,赵振东还刚去武汉,执行了一次新冠灭活疫苗生产车间生物安全联合检查任务。
离世前3小时,他仍在给学生传送文献。
“赵老师曾说,余生只有两个追求,一是多培养几个年轻人,二是用毕生所学真正为医学事业做点贡献。”
王蓓是赵振东课题组的研究助理,也是跟随他13年的学生。她回忆,农历新年前两天,赵老师接到北京市科委新型冠状病毒抗病毒药物筛选任务,刚刚放假的他们又被赵老师一个电话叫回实验室。
“赵老师说,你们要明白,现在是要打仗,和时间赛跑,今年就别回去过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王蓓说,此后,赵振东带领他们开始了长达半年的艰苦科研攻关,中间一天没歇过。7个人的实验室,开展了疫苗研发、中和抗体筛选、复制子体系的构建和抗病毒药物的筛选。
“那段时间,好几次我都累得想哭。而50多岁的赵老师,除了实验室工作,还参加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科研攻关组疫苗研发专班的工作,白天晚上连轴转,从没喊过一句累。他总说,进度可以再快点。”
在课题组师生交流的微信群里,赵振东发给学生们的参考文献从未间断。王蓓打开群聊,赵振东最后一次给大家传送文献的时间,定格在9月16日17时36分。
这是他从长沙返京前,在机场给学生们的最后“留言”。离他“倒下”,只有不到三小时时间……
热血铮铮学者风骨
“虽然会议的主题是先进事迹报告会,但我想说的是,振东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为科研而生的普通人。”赵振东教授离开后,他的爱人王斌脑海里最常闪现的场景就是,他在沙发上写标书、改论文、下文献、哇啦哇啦给各种和他的实验相关的专家们煲电话粥。
“他热爱研究,这种热爱到了痴迷的地步,他生活在他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就是感染免疫学研究。他的生活几乎没有其他内容,就是课题和与课题相关的一应事物。和我这个外行经常说的也是他的课题他的研究,我搞不明白疫苗不同技术路线的区别,他就不厌其烦一遍遍说给我听。记得有一年,他给学生上课想讲一些新进展方面的内容,担心没有基础的学生听不明白,就拉着我和儿子听他试讲,滔滔不绝一讲就好几个小时,当我们疲惫不堪地似乎明白了,他就特别有成就感。一想到这些熟悉的画面再也不会出现,我就悲从中来,忍不住泪如雨下。”王斌实难回忆这些往事,因为琐事中烙印着刻骨铭心。
从今年1月起,赵振东教授就投入到了疫情防控研究中。为重大新发突发应急事件提供科技支撑,是他和病原所同事们的重要工作内容之一。刘海鹰副所长介绍,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赵振东教授已经完成抗新冠病毒药物筛选工作,构建了新冠病毒复制子评价平台体系,参与紧急起草了五部门《疫苗生产车间生物安全通用要求》,为推荐我国疫苗研发和紧急使用做了大量工作和基础贡献。
病原所所长金奇用“表率、敬业、动脑、勤奋”8个字来形容与他共事十几年的老同事赵振东:“采集H7N9病毒样本、脊髓灰质炎病毒样本和埃博拉病毒样本等多次重大突发传染病疫情期间,赵振东总第一个挺身而出,在承担重大医疗任务期间连续工作72个小时,黑白无休地付出,抓住每天通勤时间都在研读文献。”
赵振东教授是实验室的“打更人”。他总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人员去做实验,但受限于各种条件,人员不够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实在没办法了,他说只能豁出时间。为了加快实验进展,他总是第一个到实验室,最后一个离开,他要求学生做到的首先自己做到,给学生做表率。在疫情防控期间,总能听到他说实验进程太慢了,但他离世后,课题组的研究助理和学生们在和王斌聊起他们的实验时说,他们一点也不慢,已经出了不少的成果,只是赵老师要求太高了,总想做得更多。
王斌在国家卫健委工作,和赵振东教授的朋友圈有一定交集,所以经常会有同行和她说,说说振东,他在会上的发言太直率了,一点不给别人留情面,这会得罪人的,他以后还得在圈子混呢。在家里经常听到他和同行们在电话里谈论研究问题,总是直奔主题、坚持己见、甚至是毫不掩饰地批驳别人,有时让王斌觉得很是难堪,就和赵振东提及要顾忌别人的颜面和感受,他却总是不以为然,最常说的就是在科研的真相面前,我不会拐弯抹角,一是一二是二,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让研究在正确的道路上进行下去,明明有问题还不指出来,那就是对科学的不负责任。“在这样的情形中,我总是那个哑口无言的人。他敬畏科学、求真求实、勇于坚守的科学态度经常令我自惭形秽。”
元元之民医者仁心
在亲友眼中,赵振东亦是个很普通的人。他出身农村,常说自己就是做科研的率真农民,他对物质没有什么欲望,衣着朴素、生活简单。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嬉笑怒骂全凭心声,他的字典里没有掩饰更别提委婉。他从不会因为职业、身份、收入而轻视他人,他就是个充满烟火气的善良直男。他能和小区里拾荒的老人家长里短、一聊半天,更何况自己的病人。
王斌回忆,赵振东教授还在北京大学医学部工作时,做了一些先天性免疫缺陷的研究工作,接触了有先天免疫缺陷的病人。他离世后,他一直联系的病人和病人的父亲看到科技日报的报道后,试探着给他发微信。“当我翻看振东和这个孩子的父亲对话、和孩子的对话,才知道他们保持联系已经十几年了,他一直在指导着父亲如何就医、去哪家医院看病、如何理解医生的话,在2019年10月,他在微信中曾经这样告诉这位父亲‘我都告诉你八百遍了,不能等感染严重了才去治疗。要尽快用丙种球蛋白。一定要把IGM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