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两则新闻,实际一个主角。
第一则新闻是尘埃落定的英国大选,工党并无悬念地成为新一届执政党,而基尔·斯塔默将成为英国八年来上任的第六位首相。流水的“一把手”铁打的“捕鼠大臣”,流浪猫拉里自打住进唐宁街十号,就一直是英国人最偏爱的公务员,如今俨然资历深厚、声名远扬的五朝元老了。
第二则新闻是即将拉开帷幕的“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大展”,配套推出“博物馆奇‘喵’夜”活动,邀请观众携宠物猫同行。在古埃及,猫神巴斯特被视为守护与灵性的象征,埃及人对猫神的崇拜超越了时空的界限,与眼下满坑满谷满脸花痴相的喵星铲屎官倒也不谋而合。
柔软的毛发,圆溜溜的眼,神态娇憨媚人,私下却可能是个胡天胡地的捣蛋鬼。不管闯了什么祸,都会让你觉得“宝宝没错很无辜”。好罢,猫咪那么可爱,能有坏心思?合该被猫奴供奉起来朝夕相对,日也撸来夜也撸。
爱猫成痴
考古学家在地中海的塞浦路斯岛上勘察一个9500年前的古代村落遗址时,于某男性坟墓发现了和他埋葬在一起的8个月大的小猫遗骨,是目前已知人类和猫咪成为伙伴关系的最古老证据。
家猫的起源可以追溯到非洲野猫(利比亚猫)的驯化。据考古学和遗传学的研究,大部分家猫品种皆由非洲野猫驯化而来。古埃及或许是最早有养猫记录的地方,大约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人们开始养猫以控制鼠害,后来猫登堂入室,渐渐成了极受家庭喜爱的宠物。
猫咪何时来到中国?在陕西华县泉护村遗址发现的猫骨骼表明:早在仰韶文化晚期,中国人的家里就有猫了。考古学家对这些猫骨进行了同位素分析,发现它们生前吃了大量人类的食物,比如小米,因此推测,猫在中国与人类一起生活已有五六千年。后来的汉墓中也挖掘出猫骨骼,如北京大葆台汉墓出土的猫骨、西安汉长安城城墙西南角遗址出土的猫骨等。
关于猫的中国古籍可真不少。如署名俞宗本的《纳猫经》、署名沈清瑞的《相猫经》、王初桐的《猫乘》、孙荪意的《衔蝉小录》、黄汉的《猫苑》等。好猫难求,按照《相猫经》列出的标准,选猫如选妃:“猫之有毛色,犹人之有荣华。悦泽者翘举,憔悴者委靡,此固定理。”“纯黄为金丝,宜母猫;纯黑为铁色,宜公猫……粤人云金丝难得母,铁色难得公。凡纯色,无论黄白黑,皆名四时好。”
历代爱猫人士当然更不少。陆游养着一堆粉鼻、雪儿,一见狸奴即“鲜格格”控制不住;沈周的爱猫失踪后,他夜不能寐,将浓浓的悲伤喻为吴国丢了伍子胥、大唐丢了张九龄;另据《明宫史》记述,嘉靖帝朱厚熜曾下令让三宫六院的嫔妃们都养猫,其中最受宠的几只还拥有自己的宫殿和奴仆,太监亦可作证,猫主子们时不时受到皇帝的赏赐,“封官晋爵”不在话下。
野猫壮硕,但一代代养在家里千倍纵容、万般呵护,确会愈发“战五渣”,温室里的花朵不中用啊。《夷坚支志》即记载了一个“猫怕老鼠”的段子:桐江有户人家养了两只猫,天天卧在枕边陪主人睡觉。一次,有老鼠窜到米缸里偷米出不来,主人放猫捕鼠,岂料猫咪反被吓到,飞速跳出。婢女到邻居家又借来一只猫,这位干脆彻底躺平——看见老鼠,居然紧紧抓住婢女的衣服,死活不肯下缸……
萌即正义
爱猫的人忒多,画猫的人自然缺不了。
晚唐花鸟画师刁光胤《写生花卉册》中的《山猫游蜂》,描绘身有黑斑的白猫正炯炯有神盯着一只飞舞的蜜蜂;而南唐周文矩的《仕女图》中,一只白色的大肥猫依偎在佳人脚下,花丛上空蝴蝶飞舞——猫谐音“耄”,蝶谐音“耋”,在中国画中,猫蝶图含“耄耋”之寿的美好寓意。
活跃于五代末至北宋初年的何尊师是又一位画猫达人。《宣和画谱》如是评价:“凡猫寝觉行坐,聚戏散走,伺捕禽,泽吻磨牙,无不曲尽猫之态度。推其独步不为过也。尝谓猫似虎,独有耳大眼黄不相同焉。”何老师《葵石戏猫图》里,五只小猫表情各异,有的气势汹汹,准备偷袭猛扑,有的胆怯害羞,模样讨人喜欢。
今人养猫常备的猫窝、猫粮(小鱼干)甚至猫薄荷、逗猫棒,在宋人的笔记、诗词中已可窥端倪。为深得主人荣宠的猫狗剪毛、美容打理的“改猫犬”服务,亦应运而生。宋人买猫曰“聘猫”或“纳猫”,有一套完备的流程,仪式感拉满。因此,到了宋代,猫画算是真正流行起来。在苏汉臣的《冬日婴戏图》里,两小儿逗猫玩耍,眉开眼笑。易元吉的《猴猫图》则充满了戏剧性:猕猴被系在木桩上,因成功“劫持”小猫一只困在怀里,表情显得神抖抖且贱兮兮。另一只小猫侥幸逃脱,在稍远处弓身望向它们,又惊又怒,估计很想一掌拍飞死猢狲,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明宣宗特别爱画猫,其《壶中富贵图》意趣颇为高雅:猫咪昂首端详悬挂着的牡丹,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闻香气的情状。《五狸奴图卷》是朱瞻基的另一杰作,图中那只叼着战利品(小鸟)的小猫尤其吸睛——愚蠢的人类认为萌即正义,别忘了猫咪可以是高明、残忍的猎手!
仇英笔下的猫气派最大,不偏不倚趴在了《汉宫春晓图》里5米长的汉宫中央。它睡得浑然忘我,自有一股“你们吵你们的,烦不到本喵”的风度。众人皆闹吾独眠,这只猫有没有可能是画家的化身?
总之,猫咪是一种神秘、奇特的生物。它时而高冷傲娇,时而软糯黏人。摸不清它那颗小小的脑瓜里到底装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你只知道,就算它乱来,你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终归还是选择原谅喽。撰稿|Anne